自从玩了四驱车，鲁迅再也不跟闰土去找猹了

一
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，下面是海边的沙地，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。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，项带银圈，手捏一个接车器，向一辆四驱车尽力地伸过去。那四驱车却将身一扭，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。
这少年便是闰土。我认识他时，也不过十多岁，离现在将有三十年了。

二
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所谓四驱车的是怎么一件东西——便是现在也不知道——只是无端地觉得速度很快而很凶猛。
“它不咬人吗？”
“有接车器呢。走到了，看见四驱车了，你便接。这小家伙很伶俐，倒向你奔来，反从胯下窜了。它的导轮是油一般的滑……”

三
（20年后）
一日是天气很冷的午后，我吃过午饭，坐着喝茶，觉得外面有人进来了，这来的便是闰土。虽然我一见便知道是闰土，但又不是我这记忆上的闰土了。
我这时很兴奋，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，只是说：
“阿！闰土哥，——你来了？……”
我接着便有许多话，想要连珠一般涌出：底盘、马达、齿轮、电池、四驱兄弟，……但又总觉得被什么挡着似的，单在脑里面回旋，吐不出口外去。
母亲叫闰土坐，他迟疑了一回，终于就了坐，将长烟管靠在桌旁，递过纸包来，说：
“夏天没有什么东西了。这一个马达倒是自家在那里绕的。”

四
我问问他的景况。他只是摇头。
“非常难。几年没见过新四驱车了，却总是玩不够……又想改装……什么地方都要钱，没有规定……零件难买。改出来的车，拿去比赛，总要亏几个轮胎，又跑不赢；不去比，又只能玩静止系……”
母亲对我说，凡是不必搬走的东西，尽可以送他，可以听他自己去拣择。

下午，他拣好了几件东西：一条旧赛道，四个充电器，一副导轮和杠杆，一个零件箱。
闰土要旧赛道和零件箱的时候，我还暗地里笑他，以为他总是在玩，什么时候都不忘却。

现在我想：四驱车是本无所谓有，无所谓无的。这正如社会上的潮流；其实社会上没有潮流，玩的人多了，也便成了潮流。
二零一六年七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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